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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ic
Music exists in a subjective form, more abstract than any other forms of art. It is impossible to establish an absolute standard in its esthetic judgment. The same music can be received very differently by the same listener under specific mental and environmental conditions, which applies to program music, and even more so, to contemporary music. The composer writes down what he or she thinks will depict the subject (emotion, image, scenery, event etc.) under a given situation. At a different time or place, in a certain mood or condition, the performer will translate the abstract symbols of the notes into actual sound as what he or she thinks is the right interpretation of the music. In turn will the abstract sound be perceived by the listener using his or her own God-sent sensation and emotion circumscribed by the definite situation he or she is subject to.
Music comes to life the moment it is received rather than it is created, the value of its existence imbedded in the form as a medium. Any specific literal interpretation of it will be taken as arbitrary not without dilemma. Music, after all, belongs to the realm where “I think, therefore I am.”
音乐
音乐是一种主观(subjective) 的存在形式,它比其他的艺术形式更抽象,绝对没有一加一等于二的标准。同一个作品在不同心境与环境下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包括标题音乐,现代音乐更是如此。作曲家在特定的环境下用他(她)的感观把自认为要表现的主题(情感,形象,画面,现象等等)写在乐谱上,在彼时他地,演奏者又要用他(她)的此时此地的感觉来把乐谱上的音符变为声音;而听者又要在他(她)的特定环境下用自己的心态来解读这些抽象的声音…….。音乐的存在不只是在它产生的一瞬间,而更存在于它被感受的那一瞬间,它存在的价值更在于它作为传递感观的媒体。任何对音乐形象的具体解释都有“胡批三国”之疑,但又为尚不可?音乐毕竟属于“我思故我在”的领域里。
陈以琳指挥旧金山交响乐团
近日加州阴雨连绵,很多地区洪水泛滥,很少出门。这个周四1月12日终于又见到了加州应有的和煦阳光,怀着舒畅的心情和朋友去听旧金山交响乐团的姜维我带来惊喜的音乐会。而这惊喜不是来自我一往钟爱的旧金山交响乐团的精彩,而是来自古典音乐界的新秀,本次音乐会的36岁的年轻客座指挥陈以琳(Elim Chan)和过去并不太熟悉的加拿大小提琴家James Ehnes。
当我第一眼在旧金山交响乐团的广告上看到陈以琳的稍带稚气照片时,误以为她是哪位即将和交响乐团合作的哪个大赛的获奖青年演奏家。仔细看才得知她是本次音乐会的指挥,难免有些惊异。而当我在音乐厅第一眼看到她走向指挥台那一刻这个惊异也难免在我脑海里闪现,她个子不高,外形和气质更让我联想到一位在任何大学校园里看到的大学生。但当她站在指挥台拿起指挥棒启动乐队的那一刻,这种惊异就慢慢云消雾散了!一种只有大师才具有的那种运筹帷幄,胸有成足的自信和对乐队的牢不可破的掌控,这一切把我的视觉的错觉冲到九霄云外了。一种莫名的魔力,整场音乐会我的注意力很难离开她那精确,简洁又充满表现力的指挥手势。她的左手的拍子像刀刃一样的锋利,而右手的指挥棒却有行云流水般流畅和柔韧。是我看到过的最具说服力的手势。而乐队的每一个演奏员好像被她手中无形的钢线牵住,挣脱不得。这种建立在指挥与乐队之间的牢不可破的链接创造了一种音乐节奏与乐句的完美一体,而这不正是乐队指挥最基本的功能吗?我忍不住在网上搜了一下她的介绍,才发现她早在很多重要媒体中好评如潮,是一位初露锋芒却被国际上众多一流乐团青睐的新星,这让我联想起多年前在交响乐舞台叱咤风云的指挥新星杜达梅尔(Dudamel) 。她在1986年出生在香港,以学医开始她的学业却在大学第二年转学音乐。之后留学美国,在密西根大学获音乐说是,博士学位。在2014年以历史上第一位女子获奖者在Donatella Flick 指挥比赛获大奖,之后在2015到2016年音乐季成为伦敦交响乐团的副指挥。她现任比利时Antwerp交响乐团的首席指挥,在此之前还做过苏格兰皇家国家交响乐团的首席客座指挥。她合作过的交响乐团除了旧金山交响乐团外还包括维也纳交响乐团,ORF维也纳广播交响乐团,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巴黎管弦乐团和洛杉矶爱乐等。这么年轻在这么短时间能享有这样的建树实在让人赞叹!
而在我欣赏了她在这场音乐会的表现后,以上的所有荣誉让我一丝都不觉惊奇了。音乐会的第一个曲目是首演曲目 – 旧金山交响乐团委约美国女作曲家Elizabeth Ogonek创作的《月晕》(Moondog), 作品试图创造一种在仰望斑斓的夜空时的一种梦幻意境。作曲家完全达到了她的意图,音流与音块儿的巧妙的运用结合朦胧的和声与旋律线条,乐曲创造出很富印象派的色彩的梦幻般的音响氛围。而指挥把这一切发挥的淋漓尽致,她的手势似乎在把乐队当成一个调色板,挥之而来,拨之而去,变化无穷。首演非常成功,可以看出从观众席中走上舞台谢幕的作曲家对指挥和乐队的感激之心。
音乐会第二个曲目是我最喜爱器乐作品之一,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而演奏者加拿大小提琴家James Ehnes也正是此音乐会带给我的第二个惊喜。坦白地讲,在此之前我对Ehnes并不熟悉,但他在此音乐会的的精彩之极的演奏让我频频暗自叫绝!因为对作品的格外钟爱,本人收藏了几个不同大师演奏的CD版本,也曾有机会聆听不同的现场演奏。总的来说虽然现场演奏带给人那种新奇和未知的兴奋是听录音时的缺憾,但从演奏技术上的完美和声部之间以及独奏者与乐队之间的平衡上,现场演奏总是会有一些客观造成的美中小不足之憾,而那天Ehnes的演奏打消了我这种顾虑。他在舞台上的演奏的切切动人和技术的天衣无缝的完美可以说把前两者的优势都合为一体了!他的声音像绸缎一样的好听,在最高音区的快速语句音准那么多完美,声音那么的考究,音乐好无造作。第二乐章他就是在琴弦上的歌唱,小提琴的旋律与乐队二对三的伴奏节奏音型形成一种云中漫步的感觉,美不胜收!陈的指挥在独奏与乐队间提供了齿轮般的精确的咬合以及恰到好处的音响平衡,这个演奏可以说是完美的像录音的制作。当然,那把演奏用的1715年制作的”Marsick” Stradivarius 意大利名琴也是功不可没。在我心目中,普罗科菲耶夫斯基是归属于莫扎特那种天才,他的音乐充满新奇,像流出来的。在乐曲的演奏中,我也注意到了他的“另类”的乐器组合:独奏小提琴和贝斯声部的平行旋律;中提琴与贝斯声部带弱音器的平行进行;独奏小提琴与低音大鼓的结合………。
下半场的曲目,柴可夫斯基的第二交响乐吧音乐会推向高潮。(很多爱乐者喜欢用对柴可夫斯基的爱称“老柴”,我也在此沿用)老柴的第二交响曲的主题因素大都来自乌克兰的民歌,而当时的乌克兰的昵称是小俄罗斯,所以这部交响乐的昵称也是《小俄罗斯交响乐》,处于当下世界的政治形势,乐团的节目单里省略了《小俄罗斯》的曲名。这部交响乐在音乐会保留曲目上远不如老柴之后创作的几部交响乐流行,但在陈以琳的诠释下这部交响乐耳目一新!在乐队全奏的强音下,乐团的第一圆号手用憨厚的独奏唱出了浓郁的俄罗斯民歌风的主题,主题在不同的乐器中传递,展开……..。陈的指挥将乐曲的繁复的交响织体呈示的清晰,明澈;乐句的岂止,起伏都在她手中了如指掌。她的动作节省,但到需要推动大力度时绝不吝啬,而乐队的对她的手势的反应又是那么敏锐,这种默契使整个乐队变成操纵在一人手下的一件庞大的乐器,使力度的幅度大大扩张,从而为音乐的表现力和张力提供了戏剧性的广阔天地。第四乐章是全曲最熟悉乐章,在指挥的充满动力的带领下,旧金山交响乐团的演奏使音乐厅充满一种近乎屏息的激动的氛围,乐曲在指挥旋风般的手势下,乐曲在火热的的高潮中结束。在雷鸣般的掌声和站立的欢呼声中陈以琳女士多次返回舞台谢幕,她走上舞台时的形象再次提醒了我,刚才在指挥台上叱咤风云的音乐强人是一位如此年轻的亚裔女士。
杨智华元月于旧金山湾区家中
《怀念我敬爱的老师罗忠镕先生》
《忧心》
多年前我去听了一位我崇拜的国际级作曲大师的音乐会,在聆听了他的颇为前卫的大师之作后还荣幸的被邀请和他喝咖啡,席间他问我:我今天的作品是不是太容易接受了?(Was my music today too accessible?) 我稍有不解的回答:不是,不过为什么不呢?(No, but why not?),他沉思了一下,并默默会意的点了点头。这段简短的对话过后让我想了许多:现代音乐与普通听众之间存在的鸿沟已无可否认,而新音乐的谩无止境的标新立异更是在无形的把这鸿沟的距离逐渐加大。有个性的作曲家在追求自己的境界的同时也难免与普通听众的接受力形成距离,但这种距离应是一种无奈,还是一种刻意的追求呢?试比在西方的莫扎特时期的作曲家的处境,那时的音乐在宫廷里,音乐厅里,沙龙里,酒馆里和大街上所听到的从音乐的语汇和风格上应该基本上是大同小异,只是音乐的质量有别。而出自天才作曲家最具创新的作品在君主,贵族和普通平民的耳朵里也还是同样的悦耳可听,作曲家可以做到在追求最有境界的作品和得到大多数听众欣赏之间一箭双雕。当今就大不一样了,且不谈其他种类音乐,就古典音乐本身就分有多少学派,以及其归属的音乐的语汇和技法,被学术圈青睐的作品可能在普通听众耳朵里简直就是是天外来音,能得到普通听众欣赏的作品在学术界的眼里更是不屑一顾。而在这漫无止境的标新立异的竞争中,作曲者还要在学术界和普通听众的夹缝中求生存,迎合学术圈子首肯与能获得普通听众的接受几乎无法共存,这难道不是我们现今的作曲者的囧境吗?我相信大多数艺术创造者都有自己的作品被欣赏或最起码被接受的愿望,作曲家也不例外,因为音乐毕竟还是给人听的。那么当务之急,作为现今的作曲者,我们的职责除了设法用自己的创作来提高听众对当代音乐的接受力和欣赏趣味的同时,是否也应该放下身段,在试图让作品充满新意的同时也把能缩小这鸿沟作为一种新的创意呢?也可能我的忧虑是“杞人忧天”,不过众所周知早在上世纪末已经有一些国际大师级的人物也开始转向让作品的语汇更易为接受,甚至一些颇有级别的作曲比赛也开始把“可听性”纳入了考量,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反思吗?
我们敬重那些为音乐的发展不畏曲高和寡的孤独去实验的开拓者,也感激那些冒着票房价值危险推广新作品的演奏家、指挥家和乐团。饮水思源,也忧心忡忡,只愿古典音乐能源远流长。
杨智华 春末于旧金山湾区
旧金山交响乐团 – 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
《杜达梅尔 – 旧金山交响乐团 – 马勒》
多年前曾现场听过杜达梅尔(Dudamel)指挥洛杉矶爱乐交响乐团演奏马勒第一交响乐,从此念念不忘。昨天终于等到他再次来旧金山指挥旧金山交响乐团,对于旧金山湾区的观众这可是一大幸事!音乐会一共有四场,我拿到周六第三场音乐会的票。从我家开车去旧金山要一个多钟头,一路上畅通无阻。和我同去的老同事一路上调侃音乐,海阔天空,不知不觉已开进旧金山。
从停车场Davies 交响音乐厅的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西服革履,看得出都是奔着这场音乐会去的。虽然旧金山市政府已降级口罩领为自愿,但音乐厅入场还是严格要求戴口罩和呈示第三针疫苗证明。入场阵势不同凡响,已然长龙排队三行,入场后可见全场爆满。音乐会开始,杜达梅尔在观众充满期待的热烈的掌声中像英雄一样的走向指挥台。
音乐会曲目:
上半场 – 莫扎特D大调第38号交响乐 (布拉格)
下半场 – 马勒升C 小调第五交响乐 (1902)
两位作曲家时间和音乐风格跨度甚远,但都是奥地利人,《布拉格》交响乐的波西米亚背景又和马勒的波西米亚出处呼应;更有意味的是,马勒是莫扎特的忠实追随者,两部交响乐不乏内在的血源关系,可见杜达梅尔的匠心独具。舞台上乐队弦乐群的位置也不是最传统的排列:较高声部(一提,二提)在左边;较低声部(中提,大提)在右边;而是一提,大提在左,二提,中提在右,(我本人一直对这种坐法有疑问,因为这样二提的的小提琴面板和F孔会背向观众)。莫扎特写这部交响乐正逢他在维也纳的人气开始下降,而他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正在布拉格风靡之时。他曾这么描述布拉格人们对这部歌剧的喜爱:“人们在写着它,聊着它,哼着他,用口哨吹着它,跳着它。“ 他觉得这部交响乐也是属于布拉格的。从这部交响乐中也可以听到波西米亚的取向,尤其是他在乐曲中对管乐器的独钟,可以听到很多乐段中没有任何弦乐器加入的管乐群的单独使用,这在莫扎特之前的交响乐中是少见的,这种在乐队色彩上的推新也对后来的古典乐派作曲家包括贝多芬和舒伯特有着一定的影响。乐曲结构是奏鸣曲式,但不像典型的早期古典派交响乐,第三乐章的小步舞曲不见了,而是后来常见的 快 – 慢 – 快 三乐章结构。第一乐章是典型的奏鸣曲式,冗长的引子给人一种歌剧序曲的氛围,接下来是多主题的呈示部,主题在较繁复的复调织体展开后推向主部的再现,第一乐章在欢腾的气氛中结束。第二乐章行板的悠扬的6/8节奏给人一种典雅的宫廷舞的感觉;第三乐章是充满喜剧气氛的急板,织体略厚重但不失典雅。这也充分的体现在杜达梅尔的优雅的手势和旧金山交响乐团的绸缎般的声音。前半场就在这种喜剧般的情绪中结束。
我最期盼的下半场开始了。让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这位交响乐舞台上的明星般的人物 – 古斯塔沃 . 杜达梅尔(Gustavo Dudamel)。作为洛杉矶爱乐交响乐团音乐和艺术总监,他引领该乐团完成了13个音乐季。他在2021年四月已宣布他将成为下一位巴黎歌剧院的音乐总监。他81年出生在委内瑞拉,儿时学习小提琴,13岁时因为他所在的青少年乐队的指挥的迟到而给他机会第一次拿起指挥棒,因此被发现指挥才能;18岁委任为委内瑞拉Simon Bolivar 青年交响乐团的艺术总监,在他的带领下这个青年交响乐团在2007年英国的BBC Proms 音乐节上大出风头,为乐队迎来国际知名度。他在2004年德国举办的古斯塔夫 – 马勒指挥比赛初露锋芒也因此赢得了国际音乐界指挥大师包括克劳狄 – 阿巴多和西蒙 – 拉特尔的关注。他于2009年被任命洛杉矶爱乐音乐总监至今。杜达梅尔坚信音乐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可以启示,可以改变世界,他不遗余力的投身于音乐教育和开拓更多的古典音乐听众。众所周知指挥马勒交响乐也是杜达梅尔的强项。
马勒第五把音乐会推向了高潮,这部交响乐创作在他被委任为维也纳宫廷歌剧院总监,经济略为宽裕后购置的创作小屋中,也是刚度过大出血的生死关头后。第五也是他的交响乐中演奏最多,他自己指挥最多的一部。音乐有很深的哲理的探索,这里我要引用前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的对乐曲的很到位的描述:“伟大的音乐表达了对哲学的深思及真理的探索,在这首特别的交响乐中,他有几个乐段是如此的震撼着灵魂的最深处,特别是第一乐章,大提琴与中提琴一同拉奏那一段,它是极度强烈且动人的。马勒音乐中所有的热情与挣扎,………你如果听整首音乐你可以听到生命与死亡的主题。在他的音乐中有着光明与悲剧性挣扎的黑暗相对抗。生活总是充满冲突与对立,但是没有这个就不是生活了。马勒就是有能力可以扑捉到人类处境的样貌。” 讲的多么生动,贴切,一位国家领导人能对马勒有如此纵深的理解,让我赞叹!乐曲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包括葬礼进行曲的第一乐章和疾风暴雨的第二乐章;第二部分是第三乐章谐谑曲;第三部分包括那最有名的小柔版(Adagietto)和快板回旋曲的终曲。
中场休息后回到座位上的观众会发现一个庞大的乐队占满了舞台,乐队的编制几乎是莫扎特编制的翻倍,最瞩目的是圆号组,虽然马勒要求六把圆号,但我看到七把在台上,后来明白因为乐曲中独奏圆号的重要性第一圆号只吹领奏不参与其他声部。乐曲的开始就不同凡响,乐团的第一小号手吹出的号角大大出彩,人们被命运的召唤带入悲情的葬礼。过去听过这种形容:乐队是指挥的一个大型乐器,而杜达梅尔的指挥才真是让我体会到他在用他的全身的动态来演奏着乐队的每一声部,每一细小的细节,强弱,乐句,语气都掌握在他那充满音乐的手势之中。我在此也想借用乐队中一位好友的形容:“他浑身都是戏”,而回报他的是乐队每一个声部的充满生机的严谨的合作和浓郁丰满的音色。我听到的葬礼进行曲中的弦乐声部是那么的醇厚,在指挥外柔内刚的手势下,多愁善感的弦律显得那么富于歌唱性和韧性。第二乐章以狂风暴雨之势从第一乐章的昏暗的犹豫中挣扎出来,木管组高音区以九度大跳的叫嚣引出乐队如同洪流般的全奏,弦乐声部的极速音流像旋风般席卷着整个音乐厅,音乐充满戏剧性的冲突,但整体是光明的。风暴渐渐远去,乐章在耳语般的各声部对话中悄然隐退。第三乐章的谐谑曲基本是乡村舞曲风,音乐悠扬起伏,乐队的第一圆号手的气宇轩昂的吹奏让人想起阿尔卑斯山的号角,圆号群几次用强奏把第一圆号的委婉的独奏推向亮点。指挥把强弱的幅度拉到了极限,有一段弦乐由弱渐强的乐句,音乐起始在几乎听不到的弱度,好像音乐从天而降,那种奇特的效果让观众屏住呼吸!
第四乐章小柔版是全曲最抓人心的,这个乐章只为弦乐器和竖琴而作,此乐章的受欢迎的程度几乎达到家喻户晓,并且经常会作为单独的乐曲在音乐会演奏。音乐是凄美的,长气息的,其中充满深思和撕裂般的挣扎。杜达梅尔把慢板的长气息拉到快让人窒息的宽度,每一个音符都让人想要把它吸入肺腑不愿把它吐出来,这是我听到的最扣人心弦的Adagietto! 乐章在掉下根针都能听到的安静中结束,人们随着音乐的远去,沉醉在那可望不可及的超然的世界之中……..。(但这个超然的一刻被后排一声该死手机铃声打破,我当时真有把这个手机的主人掐死的念头!)
乐曲的终曲回旋曲是全曲最光明的乐章,可以听到生命的希望和光,人生的凯旋。我非常欣赏那段赋格式的弦乐声部进入,每个声部都立竿见影,亭亭玉立。这里可以听到巴赫的复调对位思维对马勒的影响,繁复交织的织体将音乐的交响性推向极致。旧金山交响乐团在杜达梅尔的魔术般的极具煽动性的手势下在乐曲的尾声创造出一种声浪的海潮向观众扑面而来,音乐的最后强音被观众的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接力。伴随着经久不息的掌声,指挥四次重返舞台谢幕后观众才恋恋不舍的离去。马勒第五交响乐全曲长达一个多小时,处理不好对于普通观众会是一种较量,但杜达梅尔对乐曲的处理让人流连忘返,使这部伟大的交响乐转化为一个多小时的货真价值的的音乐盛宴!
杨智华22年四月于旧金山湾区家中
《王羽佳与旧金山交响乐团音乐会》
1月28日王羽佳与Michael Tilson Thomas (简称MTT) 指挥的旧金山交响乐团的音乐会我期待已久,音乐会共有三场,我是去了第二场。正值欧米克戒病毒肆虐,Davies 交响音乐厅入场规定非常严格,不但要出示两次疫苗证明,还要求观众戴上起吗KN95规格以上的口罩。还好,门口义务服务人员很人性化的为没有戴KN95的观众准备了免费备用。入场后看到不少亚洲人面孔,看到座无虚席的音乐厅,暗自赞叹王羽佳的票房效应。
这场音乐会有更深一层的意义,一是为不久前卸任的音乐总监MTT送别,二是追念刚刚过世的该乐团团长Nancy Bechtle 女士,在音乐会开始前乐团还请来当地的著名爵士组合演唱MTT为怀念她谱写的歌曲。可以看到观众中不乏社会名流,包括坐在二楼包厢中的国会议长Nancy Pelosi。旧金山的观众的热情让人感动,也因為77岁的MTT卸任後曾动过脑瘤手术,这是他手术后第二次重返旧金山舞台。当MTT出现在舞台上,全场起立报以经久的掌声和欢呼声向这位执棒乐团25年之久的音乐总监致敬 。本人居住在旧金山湾区40年中聆听过无数次旧金山交响乐团的音乐会,已然把乐团看作自己的Hometown 乐团,所以也为当天能够在场感到荣幸。
音乐会的曲目上半场是李斯特降E大调第一号钢琴协奏曲;下半场是马勒D大调第一交响乐。李斯特可以说是音乐史上作曲家中最辉煌的钢琴家,写作技巧绚丽的钢琴独奏曲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但这首钢琴协奏曲竟用了他26年来完成。最初起草时他还是19岁的青年,到1855年由柏辽兹指挥的首演时,作品已经过无数次的修改和完善直到完美。但这一切绝不是徒劳无益的,另一位伟大的匈牙利作曲家巴托克认为,它是第一部把完美的回旋性质的奏鸣曲式实现的作品。乐曲分四个乐章,但演奏中不间断,由下行半音阶组成的第一主题动机贯穿全曲,但每次出现又都会有不同的展开,这种结构为乐曲添加了一些变奏与回旋的性格。
羽佳身着大红长裙在热烈的掌声中走出舞台,在大家熟悉的微带羞涩的羽佳式鞠躬后在钢琴前坐定。乐曲以乐队第一主题顿挫的强音呈示开门见山,羽佳的八度快速大跳的进入不同凡响,即刻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所周知羽佳快速八度的演奏技术易如弹指,但她在演奏难度极大的双手八度经过句时即从容自如,又不失乐曲要体现的努力攀越中的张力和戏剧性。而MTT的掌控使乐章一气呵成。第二乐章基本上是一首涵夜曲气质的抒情诗,羽佳的极具歌唱性的长气息的乐句楚楚动人,她对音色的控制也是精巧迷人。第三乐章由三角铁的蜻蜓点水般的点击引出,钢琴与乐队轻盈跳跃的对句让人联想到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羽佳的弹奏晶莹闪烁,谐趣横生。在乐队的过渡乐句的引领下,乐曲进入了第四乐章。最后的乐章基本像是个超级再现部和第一乐章遥相呼应,最终以凯旋般的强音全奏结束了全曲,而观众的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压倒了乐队的强度。当然从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中也暗示了大家对返场的期待。一反常态,那天可能羽佳有些疲劳,没有像往常那样慷慨的用她的人人熟悉的“绝活儿”返场曲目回报观众,而是在MTT的请求和观众殷切的等待下,一束优美的弦律在羽佳左手流动的伴奏音型下飘然而出,那是李斯特改编舒伯特的艺术歌曲《纺车旁的格里卿》,前半场就在回味无穷的典雅中结束。羽佳演奏的李斯特第一协奏曲让我想起我另一个钟爱的版本:阿格里奇和阿巴多与伦敦交响乐团的录音,她和阿格里奇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们的演奏都“冒火花”而这种火花不就是这首协奏曲的精髓吗。
马勒在写第一交响乐时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能为他谋生计的指挥工作中,他希望能有一天用他的音乐挣足够的钱来支持他的作曲,但第一交响乐的首演并不成功。马勒对自己的作品不被理解和接受而苦恼,觉得老一辈的作曲家们都有上一代的传统可传承,而自己的第一交响曲在创新性上几乎是从零做起。这部交响曲也是他自己指挥最多也久经完善的作品。多希望他能看到他的交响乐在今天被爱乐者们的青睐成为音乐会的热门曲目。
作品分四个乐章,风格近似交响诗,其中也借用了一些他的艺术歌曲材料,这部作品还有个别名《巨人》。马勒交响乐对于旧金山交响乐团并不生疏,MTT指挥该乐团录制的全部马勒交响乐”Mahler Cycle” CD曾赢得多项格莱美奖,所以演奏马勒对于乐队自然是随手拈来。第一乐章在第二小提琴组的高音泛音的背景下可以听到布谷鸟的歌唱和远处传来的号角声,一片大自然的生机蠢蠢欲动的气息,终于等到充满生命动力的主题出现。MTT在长气息的引奏中的手势几乎是完全是流动的,这使听众进入一种完全不受节奏束缚的时空之中,音乐步入了马勒的心灵世界,那么恬静,在冥冥之中你可以听到自己的动脉在太阳穴中勃动。大自然是永恒的,生命是有限的,而死亡却也是永恒的。马勒在这三者之间徘徊,我们听到生命的凯旋的号角,但也不能摆脱死亡在黑暗中的召唤 。MTT在力度的启示上很节俭,加之乐队的默契,当他需要戏剧性的强音时每个大动作对于乐队的反应都会重千斤。第二乐章是舞曲,相当于古典交响曲的小步舞曲,但三拍子节奏更是铿锵有力,仿佛看到田间农夫的舞蹈。最有趣的是诙谐的第三乐章,以小调形式出现的源自法国儿歌“Frère Jacques” 我们熟悉的《两只老虎》弦律从低音大提琴笨拙的独奏开始以轮奏的方式循序渐进的呈示,灵感来自于一副讽刺画《动物为猎人的葬礼》加之强烈对比的悠扬的舞曲性质的中间乐段,让乐曲添加一种打油诗情调。第四乐章像雷电一般从黑云中劈了下来,整个乐章像疾风暴雨,但充满英雄般的凯旋与希望,旧金山交响乐团的在MTT的带领下给音乐推向了令人窒息的戏剧性张力,尾声好像是在高空盘旋不落的旋风直到冲破云霄,在乐队全奏的极强音上结束。当时观众的反应可想而知,掌声也可用排山倒海来形容。
在走出剧场时,我听到走在身旁的一位白发长者轻轻的哼着第二乐章舞曲的弦律。回家的路上,我和同往的朋友滔滔不绝,感慨在这疫情期间能有这样的精神享受是怎样的一种奢侈,知足!
杨智华
大年初一于旧金山湾区家中
《听旧金山交响乐团音乐会随感》
昨晚旧金山交响乐团的音乐会对我有特殊的吸引力,音乐会标题《异邦鸟》(Exotic Birds), 不光是因为本人是个爱鸟的人,光是音乐会的曲目和作曲家的大名已让我眼睛一亮:德彪西的《牧神午后》(Prelude a L’Apres-midi d’un faune),梅西安的《异邦鸟》Oiseaux exotiques,芬兰当代作曲家萨莉亚霍 Kaija Saariaho 的《梦的翅膀》(Aile du songe) 和压轴的德彪西的《大海》(La Mer) 。虽然一票难求,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多谢乐团中的好友。
和朋友从我居住的矽谷到旧金山开车一路顺畅,旧金山天气秋高气爽,当日刚好又是市政府部分解禁室内口罩令,但街上还是看到不少人戴着口罩。Davies Symphony Hall音乐厅入场要呈示疫苗证书,室内严格要求戴口罩。尽管如此,庆幸的看到,剧场几乎坐满。
旧金山交响乐团新任音乐总监和指挥萨罗宁Esa-Pekka Salonen 用一套耳目一新的曲目开始了他上任后的第一个音乐季,每个音乐会都有它涵盖的特定的标题,而这场音乐会主题则是“异邦鸟”和法国特色。开场曲目是法国作曲家德彪西最有名的作品之一, 也是我本人最喜爱的作品之一《牧神午后》,这部作品在音乐文献中之重要,被认为是西方音乐史上的转折点。伟大的指挥家和作曲家皮埃尔布列兹甚至认为这部作品是现代音乐的起点。作品是一部交响诗,灵感来自法国诗人马拉美的同名诗,描述罗马神话中的人面山羊身的牧神在和林中与仙女们嬉戏追逐后在懒洋洋的午后阳光下入睡并进入充满遐想的梦幻。据说最初诗人马拉美并不喜欢用他的诗作为音乐的背景的想法,并声称哪怕用世界上最好的音乐表现他的诗作也是画蛇添足。但当他被邀请到首演的音乐会亲耳聆听了德彪西的作品后,他喜出望外的给德彪西写了一封充满赞美的信,表达乐曲非但没有抵消他的诗,还延伸了她的艺术形象。实际上我本人认为诗中的意境恰恰和印象派音乐的色彩不谋而合,而德彪西的音乐把诗中的朦朦胧胧,昏昏沉沉的意境表现的淋漓尽致…….。乐队对弦的声音把我从对作品的沉思中唤醒,在指挥的示意下长笛奏出的梦一般的引句。旧金山交响乐团的诠释引人入胜,长笛在低音区委婉的吹奏像迷雾一般,在乐队的朦胧的和声和织体的笼罩下最后交织成一波长气息的旋律音流,观众随着音乐进入了午后阳光下的林中梦境,这一瞬间也让我联想到另一位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画景。乐团的演奏色彩绚丽,层次交融,在指挥萨罗宁极富音乐煽动力的手势下此起彼伏,观众也被音乐带入到马拉美的诗境之中。乐曲结束,观众好像还在音乐中流连不舍,这是我听到过的最精彩的《牧神午后》之一!
第二首乐曲是法国大师梅西安的《异邦鸟》,乐曲也是大师的代表作之一。乐队编制是钢琴,管乐器和打击乐,钢琴的重要性几乎像钢琴协奏曲。梅西安对鸟类情有独钟,他对世界各地的鸟都有纵深的知识,他搜集了47种鸟的叫声。他对印度和希腊的民间音乐也是深有研究。他巧妙的把这些都融入到这个作品,而他的音乐绝不是简单的对鸟的歌唱的模仿,而是把它升华为独特的音乐形象和语汇。演奏极为精彩,每个演奏者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钢琴家Jeremy Denk的让人叫绝的华彩,他完全背谱演奏,他演奏时的面部表情好像在模仿每只鸟在歌唱时的表情,生动至极,而他的表演使这首原本对普通观众难以接受的现代音乐这么亲切和“平易近人”。作为作曲者本人,我对乐曲结束后的持久的热烈掌声颇感欣慰,这种对现代音乐的热情接纳是何等可贵!
前半场以萨莉亚霍的《梦的翅膀》压轴,也是旧金山交响乐团的首演,因疫情原因,作曲家不在现场,不过乐曲开始前放了段作曲家对作品介绍的录像。萨莉亚霍是位居住法国的芬兰女作曲家,她已在国际乐坛有一定名气,本人也是她的追随者,还收藏了她的唱片。她认为音乐与视觉艺术有不可分离的联系,这也表现在她的音乐之中。而这首乐曲也是以飞鸟为音乐形象,与梅西安的《异邦鸟》有异曲同工之感。乐曲是为长笛与管弦乐队而作,更像是部长笛协奏曲。乐曲要求演奏者在吹奏同时加入吐字和歌唱,有一定挑战。长笛演奏家Claire Chase 出场不凡,她身着浅蓝色连衣装,轻巧的像只鸟,她的演奏无论从音乐还是动作都表情丰富,我想如果作曲家在场的话一定会很满意。我特别欣赏乐曲结束段落,作曲家试图塑造一种音乐形象:飞鸟翱翔蜕变成一粒围着地球旋转微小的卫星。很有想象力。
在此要提一下,在之前的音乐会因疫情宵禁,带观众音乐会有时间限制,所以不会有中场休息,这是我疫情后第一次领略到中场休息的悠闲。下半场是重头戏,德彪西的《大海》La Mer 。这是德彪西的代表作,也是有一定难度的乐队作品。乐曲有三个乐章组成,1,海上黎明到正午 2,海浪的嬉戏 3,风与海的对话,德彪西在作品中展现出他的大师级的技法,无论是音乐形象的塑造和戏剧效果还是对配器色彩的烂熟的掌控,都是使它成为全世界音乐会保留曲目的保证。旧金山交响乐团的演奏是一流的,萨罗宁的指挥真可谓“翻江倒海”,他把一个庞大的乐队掌握的像一件乐器,力度跨度宽广,长气息,声部之间融合又有清晰的层次感,刚柔并济。观众随着乐曲,时而风平浪静,时而大浪滔天,好像在这超然的艺术的享受之中把疫情的忧虑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智华21年10月17号凌晨
《难忘的音乐会》
10月30号旧金山交响乐团的音乐会是我疫情后听到过的最享受的现场音乐会。作为作曲者本人,节目单中的现代作品自然有特别的吸引力,而钢琴家叶菲姆-布朗夫曼(Yefim Bronfman)的大名更是让我对音乐会迫不及待。昨天的音乐会不负众望。
音乐会曲目:前半场 – 瑞典作曲家Anders Hillborg的《Kongsgaard 变奏曲》 (旧金山交响乐团首演),理查-施特劳斯为管乐队创作的《小奏鸣曲 二号》(Sonatina No. 2 in E-flat major)。下半场曲目:贝多芬第三号C小调钢琴协奏曲。音乐会开场由作曲家Hillborg 向观众介绍他的作品,有意思的是作品是应本地酒乡纳帕谷(Napa Valley)Arietta 酒厂老板Kongsgaard夫妻委约,这对夫妻喜好红酒也热爱音乐,他们的品牌是以贝多芬奏鸣曲中的一个乐章Arietta (小咏叹调)命名,甚至在他们的商标上还印出几小节此乐曲的乐谱。作曲家以这个作品为动机以他的想象力发展成一部弦乐队的变奏曲的新作品。可以在乐曲中听到巴洛克,民间,文艺复兴和浪漫派音乐的因素,但万变不离其宗,贯穿全曲的因素都没离开贝多芬Arietta的线索。乐曲的结尾以贝多芬原曲的段落结束。更有意思的是,在音乐开始前,指挥萨罗宁邀请音乐会的另一主角钢琴家布朗夫曼在乐队左侧的钢琴上演奏贝多芬的原曲作为引申。
理查-施特劳斯的为16件管乐器创作的小奏鸣曲第二号曾有人建议题为为管乐交响乐,但施特劳斯还是最终决定用小奏鸣曲为曲名。作品是写在动荡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尾声,是献给瑞士慈善家Reinhart的。乐曲的欢快的情绪与当时作曲家的处境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可以说作曲家当时把作品的创作当作回避现实的“避难所”。音乐充满明澈绚丽的主题和清晰的织体,作品听起来有一种清新的感觉。在第三乐章的小步舞曲中可以听到莫扎特第39交响乐的痕迹。这充分说明了为什么作曲家还给予作品一个副标题《快乐的工作室》(Happy Workshop)。作品长达40多分钟,技术上有相当的挑战,旧金山交响乐团的管乐组群以精湛华美的演奏结束了音乐会的前半场。
观众(包括我自己)以期待的心情迎来了音乐会的高潮 – 布朗夫曼演奏的贝多芬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众所周知贝多芬的一生的坎坷,更不用说作为一位作曲者失去最宝贵的感官 – 听觉的苦痛,但他的音乐总是充满了希望的光和热,包括这首本应是以炫技为主的钢琴协奏曲中。贝多芬一共创作了五部钢琴协奏曲,有人认为他的第三是最能体现他成熟的开始。还有另一层意义,贝多芬在写这首乐曲时,刚好遇到钢琴制造工业的革新,把钢琴由之前五个八度音域(现代钢琴有七个八度加三个音)扩展出来,而这个扩展也给予了贝多芬如虎添翼的创作空间。贝多芬虽然曾经是海顿的学生,但他更崇拜莫扎特,而在他的早期作品中可以听到更多的莫扎特对他的影响,这首协奏曲也不例外。很多地方可以听到莫扎特第24号C小调钢琴协奏曲的影子,不光是用的是同一C小调,乐曲的引子,结构,华彩尾声与乐队的连接都有与莫扎特第24协奏曲的亲昵之感。乐曲分三个乐章:1,有活力的快板,2,小广板,3,快板 (回旋曲)。第一乐章是传统的奏鸣曲式,乐队在萨罗宁的带领下呈示出长篇幅的第一主题,那典雅丰厚的古典气息顿时笼罩了整个音乐厅,之后钢琴登场接力了第一主题的呈示。布朗夫曼弹出的那最初的乐句已不同凡响,声音坚实,果断,让人联想到贝多芬那凝重坚韧的表情。布朗夫曼的演奏极有表现力,乐句的处理和声音控制的细节极富说服力。他的声音憨厚,好像每个音的震动都会充分利用钢琴的音板的共鸣,连最弱的乐句也弱而不谢,从不会被乐队盖过(过去现场听钢琴协奏曲常会担心钢琴的声音会被乐队淹没),当然,指挥在掌控钢琴与乐队音量上的平衡也是功不可没。乐队与钢琴的呼应与交融是那么的舒畅,完美!乐队的音色丰满,典雅,像绸缎一般。弦乐与管乐的融在一起,并且在演奏最重的强音时,也不失音质。而最重要的是,演奏的风格非常“贝多芬”。布朗夫曼的华彩乐段精彩的让人屏住呼吸,可以看到乐队的中每一个人也都在洗耳恭听,第一乐章在几个强音和弦中结束。第二乐章听到少见的贝多芬柔情的一面,整个乐章像是一首在乐队伴奏下的咏叹调,弦律具圣咏般的升华气质。钢琴的演奏抒情,音色柔美,流畅,极富歌唱性。第三乐章是回旋曲(A-B-A-C-A结构),我经常会把回旋曲的结构比喻为双层三明治,三片面包为A主题,中间夹的内容则是对比的新素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 那个流连忘返的家喻户晓的旋律,回旋曲的中心(A)主题。贝多芬在这个乐章里充分表现了他的充满智慧的幽默,诙谐,而每次中心主题的再现都会让人耳目一新,从不贫乏。这个乐章高潮迭起,给观众带来的欢乐是更是绕梁三尺!乐曲在乐队的全奏的强音中结束,全体观众不约而同一跃而起,掌声四起。指挥与钢琴家在经久的掌声中谢幕无数,最后布朗夫曼以电闪雷鸣的的肖邦《革命练习曲》返场结束音乐会。这是我疫情后听到的旧金山交响乐团最好的现场音乐会,为他们喝彩!
《血浓于水也》
身在国外,近来有机会听了一些国内非常优秀的新作品,大开眼界。但其中也有一些少数涵中国主题的“现代”乐队作品让人难以恭维,它们好像都有一种比较类似的模式 :作者好像要在呈现作品的中国特色前要刻意标榜一下他对现代技法的精通,作品的开始会有一个引子,而这个引子好像是向听众严正的声明“我是当代作曲家!” – 你会听到先是几个和主题毫无关系的超不协和的现代和弦或音块儿,配上很新潮的配器技法和不规则节奏等等,总之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掌握的所有现代技法都施展一下。亮相完毕,言归正传,在突然转为非常传统的和声背景下,一道很中国味儿的旋律破门而出,像是另一部作品开始了。但作者绝对没忘记他是当代作曲家,那中国味儿的主题出现不久一定不会逃过作者的现代手法处理:先把它拦腰砍断经过远关系移调后再嫁接回来,再弄几个不搭调的变化音把它给扭曲了然后再弄几个键盘缝儿里的滑音,为了不失“原汁原味儿”,再加上点儿原生态打击乐…… ,一部当代中国风的交响作品就由此诞生了?或者也可以说一部像穿马褂打领带的洋泾浜作品被造出来了。是什么促成了这种为了现代而现代的作曲风呢?可能如果没有那十几,二十几小节的“敲门砖”,这些作品根本就过不了国内所谓学术界的门槛?中国民族因素和现代技法在这种“快餐”式的作品中就像掺在水中的水银,毫不相溶。这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另一种本应是同类却是天壤之别的创作风:巴托克和柯达伊对民间素材的那种纵深的吃透,使之升华为己的语言,再像血液一样的注入到音乐中那种有机的融合……….,前者似掺“水”,后者似输“血”,血毕竟浓于水也。
杨智华2016年秋于加州
MTT, Yuja & LSO
I really enjoyed the two concerts by MTT, Yuja Wang and London Symphony the past two evenings. Yuja’s performance of Shostakovich piano concerto No.1 was truly phenomenal and breathtaking, both technically and musically, and the excitement among the audience filled every corner of Davies Hall. In the last movement, the rhythmic union between the soloists and the orchestra was as precise and clean as gear binding, at a tempo Shostakovich would have liked too. I was also impressed by the trumpet soloist (LSO’s principal), whose pianissimo was as silky and refined as rendered on an oboe. The most striking program came the second day with the performance of the Shostakovich’s Symphony No 5, which was definitely brought by MTT to a new height. The beautiful orchestral colors, the long breathing phrasing, the powerful tension created with the expanded dynamic and rhythmic contrasts, the mesmerizing slow passages played in such stifling quietness with tasty rubatos, that made me grow goose bumps. The finale brought the entire audience to its feet, not excluding me, who, in spite of a bad problem with the knees, had struggled up 4 times for the standing ovation. The best concerts in years!
《听旧金山交响乐团马勒第九有感》
听马勒的第九交响乐,尤其是第四乐章,总是给人一种超脱的感觉,几天前去听旧金山交响乐团现场演奏的马勒第九,更让我有刻骨铭心灵魂出窍之感。该团的音乐总监Michael Tilson Thomas (MTT) 早就以诠释马勒交响乐享誉乐坛,他与旧金山交响乐团录制的全部马勒交响乐”Mahler Cycle”更是赢得多项格莱美奖,而这场音乐会证实了他名不虚传。
这是马勒真正完成的最后一部交响乐,也正处于他生命中充满困境与不幸的尾声阶段,第九好像是他与死神玩的另一个不太默契的游戏,在作品的大起大落之中,不无踌躇彷徨之感。作品共四个乐章,各为1, Andante comodo, 2, In the tempo of a comfortable Ländler , 3, Rondo burleske, 4, Adante。第一和第四乐章以较慢的速度和极具软张力的气息遥相呼应;虽然中间两个乐章都有谐谑曲性格,但第二乐章是悠闲的舞曲,而第三乐章是在情感的急风暴雨中疾驶而过。整场音乐会四个乐章连续演奏,没有中场休息。将近九十分钟的音乐,MTT完全背谱指挥,这要求指挥的非凡记忆力和体力,( 我第一次在音乐会中见识了指挥在乐章之间拿起杯子喝水的景象 ),这也奠定了他对乐曲的深度的理解与掌控。当然,这对普通的观众来说,也是一种耐力的较量,但指挥处理作品的大块的整体感避免了篇幅昂长的作品时常会有的臃肿感,但丝毫没有用牺牲细节为代价。长气息的乐句与细小的律动之间的权衡发挥的恰到好处,音乐力度的对比极具戏剧性但不过分。在第三乐章开始后,观众完全被高潮迭起的音乐和乐队的演奏之精彩深深的感染和震撼。这种笼罩在剧场中的情绪的起落全然来自于台上每个演奏员在音乐上的绝对投入。这是我听到的旧金山交响乐团最精彩的演奏——音准近乎完美,各声部的音色随着乐曲的需要时而融和似水,时而大呈立体感;弦乐各声部在齐奏时简直就像一把乐器。精彩!
但我最想说的还是第四乐章。在家里听芝加哥交响乐团的CD时,已领教过那种“销魂“的感受,但那天旧金山交响乐团的Adagio更是给我一种升华的境界。我想,这个乐章才是马勒第九的中心,也是为他写第十留下的悬念,音乐与情感的张力都已到了极限。主题在小提琴G弦的长音中单刀直入,继而一个八度向上滑进后开始了主题的动机核心,缠绕在中心音上的上倚音与下倚音好像要在盘根错节,纠缠不清的密集支体中为自己争夺一点空间。SF交响乐团的弦乐群的齐奏是那样充满韧性,我从没听到过这么厚重的弦乐群,刚柔之间,好像要从岩石中挤出泉水,而这种暗藏的张力在真个乐章之中保持经久不息。弦乐的每个声部都发挥的淋漓尽致,各显身手,如泣如诉。在演奏那些钎细而柔弱的句子时,各声部的音质是那么的干净而弱而不虚,好像每个音“捧在手里都怕化了”。指挥对那无声胜有声的休止的利用可谓是淋漓尽致,大有窒息之感,让剧场静的好像时间也凝固了。此时我的眼前不自知的被泪水模糊,想到马勒彼时彼刻的心境,爱女的离去,死亡的召唤……….。乐曲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长音的叹息中无奈的消逝,而迎来的却是观众雷鸣般的掌声。
我从冥想中醒来,急不可待的加入了起立喝彩的行列,看到台上乐队中向我示意的好友,一种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回家路上从未感觉过生命这么可贵,生活那么美好。
杨智华 写于 旧金山湾区 2013年秋
《上海弦乐四重奏》
早在多年前在美国的Tower Records唱片店买到一张Delos唱片公司出版的CD “Chinasong– Shanghai Quartet(中国民歌集 – 上海四重奏)”。小组成员:一提 – 李炜刚,二提 – 蒋逸文,中提 – 李宏刚,大提 – Nicholas Tzavaras。 CD的曲目是由该重奏组第二小提琴手蒋逸文编配的一组民歌,因本人是作曲专业,自然对曲目的改编部分倍感兴趣。当时第一感觉是,乐曲的改编与配器别致而有趣味,又不失原曲的气质。对重奏组的演奏的印象则是细腻而清新;合作默契而技术坚实。那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重奏组的名字,而这张CD使我对这个年轻的重奏组肃然起敬,也为一个在中国诞生的音乐团体能真正进入了世界级音乐行列而欣慰。之后本人就开始对它更加关注,才发现这个早在83年在上海建立的重奏小组已被权威的《斯特拉德》杂志称之为具有“非凡的优雅和音乐特色的四人组合”他们赢得了世界最杰出的四重奏组之一的美誉。然而,事过多年后终于有幸在我居住的旧金山湾区欣赏到了他们的现场音乐会。
这次十月三日的音乐会由这里的San Jose Chamber Society主办,剧场是有百年历史的Le Petit Trianon。剧场不大,但其近似教堂的音响氛围对于室内乐却恰到好处;而只有338个座位的小型观众更给人一种室内乐所需要的亲近感。曲目是,前半场:周龙的“琴曲”,Penderecki 的 “第三四重奏”和蒋逸文的“中国民歌集”选段。后半场:舒伯特的“死神与少女”。音乐会开场前场内已坐满,大多是当地的室内乐常规观众,亚洲人还是占少数。在热烈的掌声中重奏组的成员步上舞台,气质高雅,风度翩翩。
“琴曲”的开场给听惯西方古典室内乐的耳朵带来像一缕清风般的惊喜,周龙在乐曲中巧妙的运用弦乐的特殊演奏技法和来模仿古琴的演奏效果。作品古朴别致,既有国乐的“原汁原味”又不失室内乐的气质。本人过去不乏在一些不很成熟中国现代作品中听到过那种用廉价的手法把古乐或民歌的素材扭曲和变形,作为标新立异的捷径来唬弄那些不懂中国音乐的西方人的。这种“哈哈镜”式的现代手法实属对中国音乐的一种阉割。那种被过分滥用的滑音,抹音让人感觉像做鬼脸,令人生厌。而在周龙的“琴歌”中,那些包括滑音,近码奏法,巴尔托克拨弦等特殊效果被自然的纳入了音乐的需要,而熟悉古琴的听众会在作品中听到那琴的优柔的吟唱,瑟瑟的扫弦和噼啪作响的弹拨声。现代的音乐语汇与国乐的素材在作品中得以有机的融合,又不失可听性,精彩!
Penderecki的“第三四重奏”是在2009年为纪念上海四重奏建立25周年和作曲家本人 75寿辰的委约作品。不愧是大师!作品无论在音乐的张力,和声的浓度,织体的繁复,结构的大气都不乏大度气派。当然,这和演奏者们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音乐的极有深度的詮释是分不开的,尤其是第一小提琴手李炜刚的坚实的领导作用。乐曲是单乐章,但有明显的分段,而主题长气息的展开和乐思的纠缠不清极具交响性和晚期浪漫派的气息,但风格上又完全认同于现代音乐。这使我再次试问:是不是在新古典主义之后,新浪漫主义已产生了?
蒋逸文的“中国民歌集”选段再次把观众带回室内乐应有的典雅,亲切的气氛中。作品由三首中国民歌组成三个乐章:“瑶族舞曲”,“牧歌”和“庆丰收”。编曲和配器非常弦乐化和四重奏化,而这种来自演奏者之一本人的“量身制作”怎能不让人羡慕!创作与诠释可谓磨合的天衣无缝,而达到的就是每个队员都有在音色,音区和技术上发挥淋漓尽致的机会。作品虽在风格上不像“琴曲”那么新奇,但它把民族音乐优美的旋律搭乘到被大多数人接受的世界音乐语汇中去了,作品与演奏都使在座的西方和国人美不胜收,乐哉!
下半场舒伯特的“死神与少女”是本人最心爱的四重奏之一,作品朦胧的和声色彩和独特的风格使她在弦乐四重奏作品中独具一帜。第一次听到她还是在文革时期插队时在被窝里用半导体偷听“敌台”时,在当时的环境下,只觉得灵魂被这充满人性的凄美升华了,从此这部作品就成为我个人的最亲昵的四重奏。而那天上海四重奏的演奏更是我听到的最难忘的。“死神与少女”取自作曲家同名的声乐套曲,分四乐章。第一乐章是典型的奏鸣曲式,第一第二主题在调性和音乐形象上都有明显的戏剧对比:黑暗与明净;死神与少女。第二乐章近乎葬礼进行曲的主题来自声乐套曲的钢琴序奏部分,接下来是一组变奏,每一组变奏有不同的形像,但委婉动听 。第三乐章Scherzo的沉重的切分音型及小调的色彩与Trio的明亮的色彩交相呼应,在速度上也为下乐章的急速而铺垫。第四乐章Presto是塔兰泰拉舞曲的形式,基本上是死亡之舞,急速而无休止的节奏把乐曲推向高潮而结束全曲。此曲在音乐形象,音色变化,声部的平衡及音乐气息的掌控都需要相当的城府,而上海四重奏的演奏把音乐推向了一个高层次,并在音色的统一又具个性的前提下使整体的音色富有浓郁的厚度。我最欣赏的是他们的第四乐章,恰当的快速给人一种不容喘息近乎歇斯啼里的情绪,第一和第二提琴在抒情乐句的对话绕梁三尺,而第二提琴那含蓄又动人的倾诉更是让人消魂。
在全场起立的,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下,返场曲目是德沃夏克自己改编自他的钢琴曲“A大调圆舞曲”的四重奏小品,音乐会在室内乐应有的安详中结束。回家后兴奋不已,写下拙文略抒感慨与乐友分享。也献上我对上海弦乐四重奏的美好祝愿!
2010年十月三日凌晨于美国加州圣河西
Shanghai Quartet at Hammer Theater
Last night’s Shanghai Quartet concert at Hammer Theater was such an unforgettable and moving experience! A concert sponsored by 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 It was a sold out concert. This was the second time they perform in San Jose (last time in 2010 at Trianon theater).
The first half of the program includes Haydn String Quartet in D Major, Op.20, No.4, a California premier of Tan Dun’ s 2018 revised version of his String Quartet No.1, Feng, Ya, Song and after the intermission, the String Quartet No1 in E Minor by Smetana. Their performance of Haydn was exquisite. Beautiful, elegant sound and seamless ensemble work, the musical dialogue between the players was so lively and spontaneous, which vividly showcased the essence of this jewel genre created by the very composer who wrote this music. The second movement was especially touching, they played each variation with such subtle distinction in articulations, in one of which they played the whole section non-vibrato with perfect intonation and balance that made the harmony luminous. The last movement presto was full of fire and energy and they finished it with solid technic and dramatic contrast. Tan Dun’s Feng Ya Song has been my favorite of the composer’s since I heard it first time in the 80’s, and Shanghai Quartet’s performance of this revised version reinforced my sentiment, the best performance I have heard of this music too. The dramatic effect of the first movement was truly stunning; I admire the composer’s mastery of organizing the ancient folk elements into a modern configuration. The Shanghai Quartet did such an excellent work presenting it, if I were the composer, I would have run up the stage and give each one of them a huge hug.
The String Quartet No.1 in E minor by Smetana after the intermission was not a familiar music for me, I have read that he wrote the quartet when he encountered deafness and this music is like a biography of his life, and that it was premiered in 1878 in Prague with Antonin Dvorak as the violinist, and that close to the end of the last movement, the sustained harmonic E on the first violin represents the ringing in his ears that presaged Smetana’s deafness. Again, the Shanghai Quartet’ performance of this music was fabulous, the opening viola solo by Honggang Li was expressive, I was especially delighted by the second movement’s Polka due to my accordion playing background, and their playing made me want to dance with it. The encore was Harvest Celebration, a transcription from a solo violin piece by the second violinist Yi-Wen Jiang who is also a composer, the audience reacted with a long lasting thundering applause.
I was so delighted to see my musician friends after the concert, the first violinist Weigang Li happens to be my old timer at SF Conservative in the 80s too. I have been a faithful follower ever since I attended their first Concert in San Jose in 2010; I truly believe that Shanghai Quartet is a world class and one of the best music ensembles in the world. My best wishes to them and my salute to the four great musicians: the first violinist Weigang Li, the second violinist Yi-Wen Jiang, the violist Honggang LI and the cellist Nicholas Tzavaras!
October 2019
《克里福兰交响乐团》
最近因旧金山交响乐团100年大寿,不少世界一流交响乐团纷纷来旧金山表演祝寿,我们自然也就沾光,大享这近水楼台之福。一路走来,大饱耳福,美不胜收。柏林,洛杉矶,中国爱乐,波士顿,芝加哥…… 其中柏林和芝加哥早已是我的钟爱。但前几天来访的克里福兰交响乐团让我更是叹为观止!早知道克里福兰是一流乐队,但没想到现场听这么好!特别是弦乐群,音色之典雅,音准之完美,以及和其他声部之间的溶合可以和任何一流的室内乐团媲美!真可谓绸缎般的音色。管乐群与弦乐群的“抱团儿”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即使是铜管的强奏,也像是用天鹅绒包了起来,大有“欧洲气质“。刚好是音乐总监Franz Welser-Most带领乐团的第十个年头,建树可观!
这次乐团来访共有两场音乐会,本人选择了有老肖第六的第一场。曲目是:上半场,Mendelssohn 苏格兰交响乐。下半场,Saariaho的Orion和肖斯塔科维奇第六交响乐。苏格兰交响乐一开场就让人耳目一新,那种典雅又清新的风格非常欧洲味儿,声音温暖,纯厚,细腻的像室内乐团。可能和乐队的排列有一定关系(圆号组坐在二提后面,中提在大提的前面,木管被包在其中),弦乐与管乐的音色像云雾一般的溶在一起。小提的快速经过句的齐奏简直就像一把琴拉出的那么干净,齐整。指挥的手势清楚,简捷又充满音乐,上半场在典雅的气氛中结束。
本人早就对Saariaho有所仰慕。Orion不乏音响的新奇,作者试图用交响乐队的音团与音流创造一种电子音乐的效果,神秘而不可知。但有些乐段过于重复,略显臃长。在总谱上看到的一些细节在舞台上好像听不到。比如,有一段长气息的音流,弦乐群颇有难度的重复音型完全被管乐的浓厚的音团淹没了,这是不是配器上的一种浪费?这种情况在竖琴部分也有同感。当然,如果是录音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些细节就一定不会流失。
克里福兰的老肖第六是颗重型炸弹!我和全场观众完全被它震撼,折服了。这部交响乐不是典型的充满戏剧冲突的老肖风格,倒是有些罗悉尼,普罗可菲也夫古典交响乐的喜剧气质,当然,他后来的第九也是如此。老肖给了每样乐器充分发挥表现的机会,尤其是木管乐器。而乐团绝对没有浪费这些机会!每个声部都发挥的淋漓尽致,木管的独奏段落每样乐器都饶梁三尺。慢板乐章声音深沉又纯厚。而快板乐章中,所有的演奏者好像被咬在精细的齿轮上,甩都甩不开!强弱对比极具戏剧性但又不过分,各声部的平衡在最有难度的段落也没有失控,Bravo!Welser-Most! 第三乐章的冒火星的精彩更让我激动的无法老实的坐在椅子上;我好像看到指挥是个魔法师,用他的魔术般的动作在调拨音响的彩盘。音乐在急速的音型中邹然结束,全场观众同时起立并报以经久经久不息的掌声。
和本人同往的朋友有同学在乐队中,在去后台寒暄的途中,我有幸和乐队的一位小提琴手表达本人的敬意,她很谦虚的说:你们旧金山的观众的耳朵早被你们自己的交响乐团(旧金山交响乐团)宠坏了,你们的赞赏非常可贵。我也很有礼貌的对她说:我爱我们亲爱的旧金山交响乐团,我也爱你们!
《洛杉矶交响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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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rlin Philharmonic
- Posted on December 7, 2009
Prelude to Act 1 of Die Meistersinger
Schoenberg
Chamber Symphony No. 1
Brahms
Symphony No. 2
Simon Rattle 整场背谱指挥,真是非凡的记忆力,尤其是Schoenberg Symphony No1,那些极细小的细节和Gestures,繁琐的Cues,繁复的多声部织体。他的指挥手势更像在雕塑,很有大块的感觉,更有把乐队抛出去再捡回来的架势。柏林的声音可用纯厚,宽广,温暖,绸缎一般来形容,弦乐群尤其如此。在演奏旋律和多声部织体时,各声部音色呈立体,但在演奏“柱式”的和声时,各声部的音色毫无断层的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丰满的像管风琴一样的音响。我最钟爱的演奏员是第一双簧管,他的表现力和音色应是柏林的Landmark之一。前半场的曲目有点儿太重,那种晚期浪漫派的“捶胸顿足”的喧嚣让人情感上有些招架不住。Shoeberg的第一室内交响乐是他出道无调性之前之作,有非常新奇之处,但几乎是理查,斯特劳斯的延伸。我最欣赏的是下半场的Brahms第二,柏林最妙的一切呈现无遗,乐队与观众的投入已融为一体,过瘾! Posted in Uncategorized | Leave a com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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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 Dutoit
- Posted on December 7, 2009
- 星期四在Cupertino的Flint Center听了Charles Dutoit和旧金山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久久难忘。上半场是“牧神午后”和Stravinsky “Symphony in C”, 下半场是Rimsky-Korsakov“Scheherrazade“。全场座无虚席,往常旧金山交响乐团在Flint Center的演出质量显然不如在Davies Hall,但这次音乐会是我在Flint Center听到的最好的。
- Charles Dutoit的指挥手势准确,充满音乐,极富表现力!他的“牧神午后”的手势(无指挥棒)几乎像向各弦乐群施发魔法,各声部随着他的手势的起伏时而高涨,时而下沉,极具煽动性。这使我联想到杜卡的小巫师。
- Stravinsky永远是我的钟爱,但头一次现场听Stravinsky Symphony in C, 是个精品, 但对大部分观众的反应来看,是个耐力的较量。指挥手势简练,清楚,煞有驾持一切的感觉。“Scheherrazade” Dutoit背谱指挥,处理独到,好像听到有过去没能得到注意的细节。
- 在旧金山交响乐团的朋友说,同事们很欣赏Charles Dutoit的指挥,并盼望再能合作,但他将去费城任总监,难得再来。本人没拉过乐队,但可以想象在他指挥的乐队里一定很享受。
《感慨》
前些时在网上看到Van Cliburn国际钢琴比赛的转播,其中入决赛者有一位盲人。他是我最喜欢的选手之一,并不是因为他是盲人,是因为他演奏的精彩和感染力,当我看着他的手指从容的在琴键上飞驰和跳跃时,我不禁感慨万分。这些难度极大的作品对于一个身体健全的钢琴家都是极大的挑战,而这位盲人钢琴家的付出就可想而知了,更不用说在不能读谱的情况下要用非凡的记忆和毅力来背下每一个音符。我常常会去想像一位盲人的世界,他们失掉了最美好的感观—–视觉。世界在他(她)们的视觉里是黑暗的一团,而唯一能感受这世界的只是听觉,嗅觉和触觉,这对我们所谓健全的人是多么不可思义的呀!可是他(她)们在活着,在追求,在梦想,在奋斗,在享受着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成功。想到此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怨天尤人呢!?
《趣事一件》
70年代末80年代初本人还在北京歌舞团,该团的交响乐队也就是现在北京交响乐团的前身,乐团最大的特点是团员大多是年轻人,充满活力,潜力无穷。那时李德伦,黄飞立先生为该乐团的成长付出不少心血,也经常带领乐团定期的演出,乐团也开始请一些外国著名指挥来训练乐队。作为一个学作曲的,我怎能放弃这个近水楼台,自然的成为排练厅的座上客。80年那年,黄飞立先生从美国请来了国际指挥大师齐佩尔Herbert Zipper(李查,斯特劳斯的学生)为本团举办音乐会,在排练过程中有一次黄先生有事,就请正在学英语的我代劳为排练翻译,这个又能练口语又能学音乐的机会对于我简直就是天赐。排练前在团长办公室还有幸用我的半生英语与齐佩尔小侃了一会儿,余兴间大师让我教他一句最能震奋我们这帮年轻人的北京Slang,我寻思了一下就决定教他说:“盖了帽儿啦!”。在几次纠正发音后,大师能基本上能用微带北京腔的口音把它背了下来,为了不忘记还认真的把它记在本子上。那天排练大师非常满意,最后音符结束后他把指挥棒放在谱台上,然后大声对乐队喊了三次“盖了帽儿啦!”,第一次大家没弄明白,第二次都不敢相信,第三次过后全场沸腾,这帮年轻人差点儿把老都头儿给举了起来。听说此后大师在给天津乐团的排练又如法炮制,再次生效。但再后来给广州乐团排练后,喊了十次不但队员们不懂,连翻译到最后也还没懂,让大师大失所望。难为大师能体会我们中国方言之微妙!
《文革逸事》
在文革时期,演奏西洋音乐是犯忌的,能公开演奏的外国音乐无非是来自亚,非,拉,美的。幸好中国还有一两个像阿尔巴尼亚这样的欧洲“革命战友”,这给我们学音乐的人提供了宝贵的保护伞。你在练西方乐曲时,如有人问你,你就说这是阿尔巴尼亚革命歌曲,万事大吉。
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我在某电台音乐节目里听到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而在乐曲介绍时,解说员说这部作品是作曲家表现大跃进的热火朝天的气氛,还说引子部分的几个苍凉的和弦是为资本主义敲的丧钟。当时本人听得哑口无言,更是在心里暗暗的骂,这些写乐评的良知都喂狗了吗!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荒诞的,睁着眼说的瞎话儿莫不也是一种保护伞?所以我们在那种人性枯竭的环境下还能听到这样伟大的而充满人性的音乐。
读老子有感 “ 知不知,上。不知不知,病。”
我也有过轻狂的时候,那是我年轻时的无知。岁月让人沉淀糟粕,酿造智慧;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发现你不知道的太多。 所谓的谦虚不过是自知之明,知深浅但不气馁,向上。
Oct 16, 2018 @ 19:52:40
杨老师,您是我在旧金山湾区遇上的最使我尊敬的音乐大师,您对古典音乐的造诣极为高深,和对音乐的欣赏和分享点点滴滴都是极为珍贵的!感恩有您在我们身边给我引路带进高层的音乐圣殿, 享受音乐带给我更丰富,更高境界的情怀。希望杨老师把自己对音乐的感想编辑出一本书,让许多音乐爱好者收藏。
张意
Oct 17, 2018 @ 00:29:48
谢谢你的欣赏!过奖了,不过非常欣慰自己能为普及古典音乐做些事。我们互通有无吧。
Jul 02, 2012 @ 06:34:57
杨:非常高兴,得知你很欣赏 康德拉辛 指挥的 萧斯塔科维奇 第五交响乐。有时候我自己听到了好的音乐,当时非常的激动。但是转而又感到很孤独,因为没有朋友和自己一起分享一份难得的优秀演奏。尤其是知音的音乐家。现在的录音条件好,可以将好的东西让更多的朋友一起分享,我非常得开心。听过康德拉辛指挥的老萧交响乐,才真正知道什么样的演奏才是真正的正宗的俄国当年的“老萧”。我不想去贬低任何其他人对老萧作品的解译。但是还是劝爱乐者,先听听 康德拉辛KONDRASHIN 的指挥,可能更加近距离的去了解正宗“老萧”的作品。康德拉辛也绝对功不可没!希望我们还有更多的话题来聊。因为我们都共同热爱古典音乐!
达明
达明:
从LA回来一直瞎忙,这几天才静下心来听你给我的CD,今天听到了老萧第五。当音乐结束,我已经被震撼的张口结舌!老萧第五一直是我的钟爱,但这是我听到的最精彩的,音乐紧凑,一浪接一浪,高潮迭起,刚柔并列,一气呵成!演奏既有粗矿的大气有不乏精雕细刻的细节,音准音色近乎完美,强弱对比极具戏剧性但不过分。就连录音也是精彩!清晰,温暖,饱满,幅度大。太精彩了!我现在完全同意你的见解,康德拉辛无疑是老萧的最完美的诠释者,也是最伟大的指挥家之一!我会继续欣赏,太感谢你的CD啦,这是你送我的最珍贵的礼物!!
智华